老先生翻了个身,平躺望向草房顶梁。
从没想到,他命中遭此大劫,居然阴差阳错也碰到了这样的机缘。
张达义自感自己平凡的命运,在流放那一日,冲向了一个难以预测安危难测的未来。
寮州,于他曾经是个屈辱恐怖的磨难之地。
现在,他也不那么在乎冰天雪地的寮州有多难捱了,反而觉得曾经流放前,他心心念念熬到寮州等待朝廷大赦日的念头,也不那么强烈了。
这种心境的变化,暗自让罪臣张达义心惊。
他居然不那么期待将来熬到特赦回京的机会了,这太可怕了。
他闭眼前,忍不住再次看了谢豫川一眼。
暗自自嘲自己,也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,遇到“千载难逢”的一线生机,他一把岁数也是忍不住心痒,想赌一把的。
不知不觉,庞既明的名字划过老先生的脑海里。
心里暗叹一声,谢家如此机缘,庞既明那个愣头青可千万别在关键时候犯糊涂。
一间漏风的草屋中,庞既明睡到一半,被口水呛醒,连咳数声才重新入睡。
冰凉的草席上,前胸后背的暖流熨贴着身心,被暖意包围的谢豫川,闭眼酝酿了许久,还是没睡着。
剑眉紧皱,清俊的面色不知觉染上一丝急躁。
想到家神那边还在等他入睡,而自己神智却清明无眠,久久升不起睡意,越着急头脑越活跃,心绪杂乱,杂念更多,被情绪缠绕的心头,平静不下来。
躁意难消,他辗转反侧发出轻微的声音,周围是家人静谧而有规律的呼吸声。
可他能听得出来,哪些是真睡着了,哪些是生怕打扰到他而假寐的。
他最近的情绪不太对劲,谢豫川自己也已经察觉到了一点差别。
但他一时也分辨不清,这种情绪从何而来,等他察觉时,总是觉得心口某一个角落,时而空落,时而闷堵。
气脉不通。
抬手挡面,拇指和中指双双捏住两侧太阳穴,轻轻摁压穴位,缓解酸胀的大脑。
他不习惯这种自我失控的感觉。
从前从未发生过。
家神在等他。
可他却迟迟进入不了状态。
黑暗中,他睁开眼睛,眸光中浮起一抹迷茫之色。
怎么回事?
耳根处传来一道清浅的哈欠声。
“睡不着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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